日本人的咖啡癮

 

想起來上次去東京已是兩年前、關西已是十五年前的事。還以為這些高度發展的城市可以變化的空間不多，但發現很多東西還是不知不覺的被改變了。

 

那天由道玄坂一路走下去，走走當年下課走過的路。發現沿途的便利店都靠牆加兩條長長的桌子，幾張椅，對面還有兩部咖啡機對著門口，就是一個讓你好好喝咖啡看看書的格局。還以為只是涉谷的是這樣子，但發現日本很多便利店都變成這形式，而且都是前幾年所沒有。

 

當然日本人不是這幾年才喝咖啡，上世紀二十年代已經有喫茶店，那時一杯賣10錢。大家熟悉的Starbucks與Segafredo於九十年代來到日本，一杯Cafe latte賣300日圓左右。十幾年前我在日本讀書的時候，喝咖啡是一件很時尚的事兒。當然你以喝罐裝的快速上電、也可以喝麥記Lotteria這些快餐店所提供的淡而無味，但如香港一樣，在Cafe所提供的優雅環境，邊喝咖啡邊看文庫本還扮文青，是一種潮流與風氣。

 

但看來日本人對咖啡的要求愈來愈高，想喝即磨的，但卻沒時間在Starbucks消磨，那便利店的即磨咖啡就應運而生。一杯Cafe latte賣150日圓，味道不差。就經營的角度來看，一間便利店地方說大不大，每一種貨品的擺設其實都是計算。如果日本那麼多便利店都把即磨咖啡機放在門前，那可想而知日本人的咖啡癮有多大。

 

竹下先生說他一天要喝4杯，不然幹不了活；我說我的極限是2杯，再喝會手震。來來來，我把竹日堂開到日本，專教廣東話，日本女生打八折。咖啡我沖，大夥兒談過天，豈不樂哉。

 

日本婆婆侍應

 

長假期第三天的晚上，涉谷街頭熙來攘往，居酒屋水洩不通，半天找不到位子。我和老朋友一家走到東急百貨頂樓的食街，可能那裡比較老氣，沒太多人光顧。哪家店也好，顧客都是小貓數隻。餓腸轆轆，於是我們跳進一家吃蕎麥麵的。

 

走進去，發現都是些上了年紀的嬸嬸在看鋪。沒有因為客人少而在閒著談天串門子，下面的煩囂對她們沒多大意思，大家還是知道自己的位置在那裡。

 

小鬼在搗蛋，擾攘一陣子，要吃東西終於定好了，侍應過來為我們點菜，是位婆婆，白髮斑斑，驟眼看至少有七十。我們逐一將要點的東西告訴她，她有條不紊地抄下，又問我：「這位先生要的是冬菇天婦羅蕎麥麵呢？像旁邊相片那樣的沒問題吧？」我連忙點頭。看見帶著孩子，問需要小孩用的餐具嗎?孩子的爸也說了聲：麻煩你了。

 

點了的東西陸逐送過來，她能記得這是誰點的菜。雖然速度不及年輕人快，但敬語說得好又細心，更重要的是敬業樂業，知道自己在做甚麼，知道自己應該做甚麼。

 

據調查，日本是一個老人愈來愈多的國家，雖然諷刺地，他們自殺率也很高。但只要捱過中年，來到老年，他們很多都可以快樂而且有活力地生活下去。也許之後我們會見到愈來愈多這樣的婆婆侍應，說到底，日本人就是一個以工作突顯出他們存在意義的民族。

 

日本人的貼士困惑

 

在一個地方住久了，很多東西都視之為理所當然。但在其他人眼中，卻是為難，有時甚至是無所適從，貼士（即是小費也）就是這樣的一回事。

 

在香港給小費，歷史悠久，我們都相信是由英國人帶過來的。但在一水之隔的日本，對這個西方人的習慣卻感到非常陌生。因為在這島國內，不論是坐的士還是吃壽司，付款的時候不能給少，亦不用給多，甚麼也好，明碼實價。然而給小費卻又是件關乎禮貌的事兒，碰到了日本人的神經。來到香港，究竟幾時應該給，給多少，又不好意思開口，所以對於他們來說是一門學問。

 

「老師，小費應該怎樣給，麻煩你真是要教教我啊。」

 

好幾個在香港學廣東話的日本人學生，都異口同聲這樣問。由此你還會發現他們的思考模式就是和香港人不一樣。

 

「我覺得給小費總叫人很難為情。」杉本哲太這樣說。（究竟誰是杉本哲太，可看之前的「和日本大叔的相處」）

 

「怎會這樣想呢？」我一臉狐疑。

 

「你不覺得多給那些小費時，會令人覺得自己好像很了不起嗎？『現在我就是給你多一點點，識趣的你就收下吧！』的感覺。但又知這是香港的習慣，所以每次坐的士下車時都很為難。」

 

「這個嘛～～」要簡單地將給小費的精神說明，真不是件易事。「其實在香港給小費，主要是出於『感謝』，多謝對方那麼用心的工作，這裡的錢，就當作一點心意吧。所以收的那方，不單不會覺得受辱，反而覺得被尊重啊。」

 

「是這樣的嗎？我努力調校一下吧。」杉本哲太認真地道。

 

除了坐的士，很多你不覺得是問題，在日本人眼中都是問題。

 

「在茶餐廳不用給小費，在酒樓就要給小費，其實是怎樣分的呢？」

「唔～～」

「用信用卡付款又要給小費的話，是否要另外再用現金的呢？」

「這可不用啊。」

「在街市買菜要是覺得那位大嬸服務很好，要給小費嗎？」

「這可不用啊。」

「那買叉燒呢？」

「沒有人會在買叉燒時給小費啦拜託！」

 

很多時我就會用圖表，食肆交通分門別類，用不用給多少一清二楚。半小時後，見他望著筆記用力點頭，一句「なるほど！」一個框再加另一個框，有根有據，他們就是這樣解理事物。